“朕只是心血来潮,看看她们都在想什么,旁人不说,难道你觉得朕召见宜妃惠妃,也能行床笫之事?”玄烨慵懒地笑着,毫不在意地回答,“朕那会儿猜想,你知道了又该如何吃醋呢。虽担心你,可又觉得有意思。”
“这事儿可没意思。”岚琪轻声说,她另有心事没有讲,只道,“下回别逗我了,我们都不小了。”
“你就总把年纪挂在嘴边,才容易心烦。”玄烨笑着,拉过岚琪的手,珍宝一般捧在怀里,却悠悠像要睡去的模样,呓语着,“也好,你是在乎朕这个人,朕就怕越往后,身边的人越在乎的都不知是什么东西了。”
岚琪听得心头一颤,未言语,怀里的人安然假寐,今日他不再接见大臣,仿佛卸下身上的担子,本以为只是小睡片刻,竟是酣酣沉沉一眠不醒,可等他恍然警醒时,却是几乎跳起来问:“你身子该麻了吧。”
但岚琪早就脱身,把他安置在绵软的枕头薄毯中了。而皇帝睡意深浓,众人安安静静伺候了洗漱,他就又被推下,岚琪坐在他身边,哄孩子似的安抚他,轻悠悠说着话,玄烨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不知不觉竟又睡过去,他是累极了,且安心极了。
岚琪走出暖阁时,天色已暗,环春几人忙不迭地给她穿戴氅衣斗篷,将温暖的手炉塞在主子怀里,乾清宫门外已备下了暖轿,可所有人连喘息都不敢发声,唯恐吵醒了酣眠的皇帝。
梁公公送岚琪到门前,才总算敢开口说:“托娘娘的福,万岁爷总算歇着了,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操劳,奴才还挨着轮班歇得比主子好,想想都惭愧极了。”
岚琪被裹得严严实实,难免嫌热,把手炉递给了环春,自己稍稍解开胸口的领子透气,听见梁总管这样说,心口更是一松。她到底还是担心玄烨忘记了自己,可二十几年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可以比任何人重要,就是不能与朝政相比,即便关键时刻玄烨或许会选择她,可她不能先把自己看得比朝政更重。
梁公公又道:“奴才不该多嘴,可这阵子不见娘娘来乾清宫,心里实在着急,恳请娘娘多疼一疼万岁爷,得空就来瞧瞧才好。”
岚琪且笑:“梁总管是要好好歇息,皇上身边离不得你,皇上说想吃环春做的菜,这几日我会时常来,明日你问过皇上后,把大臣觐见的时辰告诉我,别叫我撞个正面,彼此尴尬。”
梁总管一一应下,岚琪却不坐轿子,带着环春往回走,听说妹妹早就离宫了,她举目望一眼稀疏的星空,轻叹道:“亏得她今日把我推来,我才知道皇上的心意。”
环春紧紧跟随,笑问:“主子心里可畅快些了,只怕没有人比皇上更能哄您高兴。”
岚琪却摇头:“说了怕你觉得我矫情难伺候,个中滋味大概只有我自己能体会。罢了,反正我信他的话,至于她到底如何,随缘吧。瑛儿说的好,和我什么相干呢?想的多了,只会让别人觉得我多管闲事,狭隘又做作。”
环春听得云里雾里,一声他一声她,分不清到底说的是谁,但见主子脸上有笑容,总算松口气,又听说皇上想吃她做的饭菜,便与娘娘一路商议做些什么才好。
腊八之后,连着三四天,环春都跟着自家主子出入乾清宫,皇帝的御膳每日都分赏到后宫,皇帝自己吃的却是再寻常不过的小菜,但精神气色都比前些日子好些,终于得空去给太后请安时,老人家亦笑:“果然还是岚琪伺候你才好。”
皇帝则与太后商议明年几件大事,一则要为九阿哥十阿哥立福晋,二则是要侍奉太后南巡,三则便是南巡后大封六宫。
阿哥福晋和册封六宫,不是难事,倒是南巡,太后有所犹豫,老人家这次东巡得以返回故里,至今津津乐道,但唯一不尽兴的,便是她的宝贝孙女温宪不能随驾,南巡固然有兴趣,可一想到温宪不能相随,就举棋不定了。
玄烨请太后在除夕前给他一个准信,而岚琪知道皇帝此番南巡的决心,侍奉太后同往,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孝敬她,太后同行另有意义,玄烨向来不轻易做劳民伤财的事,便私下劝太后答应南巡,更道温宪若知自己阻碍了皇祖母的脚步,反而要自卑惭愧了。
太后则道:“那就把孩子的婚事定下吧,这件事办好了,我便踏实了。”
待岚琪将太后的话转达给玄烨,正月里圣旨下,九阿哥十阿哥是年选福晋离宫建府,五公主下嫁国舅府舜安颜,南巡归来,便为皇子公主操办婚事。
翊坤宫、永和宫有喜事,宫内宫外皆来道贺,正月里正好送往迎来,十足热闹了好一阵子,且另一边准备皇帝南巡事宜,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紫禁城内一片繁荣景象。
岚琪整天忙得不知今日是何日,那天太后召她到宁寿宫去,有老王妃进宫请安,要她过去一道说话,岚琪刚在永和宫见了宗室命妇,一身华贵鲜亮的吉服,拥着氅衣便匆匆往宁寿宫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