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溪笑道:“我辛苦什么,是心疼你,你看你都瘦了。转眼就要跟着南下,你要保重身体。”她本想说,没有身体什么都是假的,温宪那样的富贵命,受尽宠爱,可说走就走,一切都成了空。可丈夫好不容易振作精神,她怎好再戳他的痛处,终究是没说出口。
胤禛则道:“我的身体没事,皇祖母都能打起精神来再随皇阿玛南下,我怎么不行。若为了一个公主故世,整个皇室都萎靡不振,朝臣们百姓们,都该看笑话了。温宪必然最不放心的,就是额娘,我还要撑着额娘。”
毓溪欣慰不已,“你能这样想明白,我就放心了。”
正好屋子里的一切都收拾干净,毓溪让丈夫进门歇着,为他更衣洗漱伺候茶水,胤禛歪着休憩,毓溪就在边上陪他说说话。家中安逸宁静,胤禛直觉得心内平和,不禁笑道:“我听环春她们说,皇阿玛去永和宫时,额娘与他就是这个模样,怪不得宫里人常说你像额娘年轻的时候。”
毓溪随口笑道:“那你就像皇阿玛喽?”
这话说得胤禛有些在意,但没有对毓溪表露,只管闭目养神歇着。心静下来,之前纷纷扰扰的事就都到了眼前,回想起在承德对舜安颜大打出手,对佟国维的视而不见,还有皇阿玛的震怒。他从前做错事挨骂,父亲的话都能骂到点子上让他愧疚得心服口服,可那次虽然他不该出手打人,可不知为何,父亲的话不仅不能让他服气,甚至回想起来,总觉得皇阿玛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震怒,他仿佛只是为了做个样子,才当众责骂自己。
之后让他回京闭门思过,虽然避免了很多大臣来贝勒府道慰问,但等他重新可以出门,回到朝堂上时,就觉得大臣之间的气氛有些不一样,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一样,他自己最明显的感受是,原本就不怎么熟络的人,更加生分了。
此刻却是毓溪提起来:“我阿玛前几日过来,与我说若是你有什么需要,随时找他。我知道你一向有自己的想法,但我们也有我们的心意,朝堂上的事,我阿玛和兄弟们,是会全心全意帮你的。”
胤禛慵懒地笑问:“怎么说起这个来?”
毓溪道:“听说你把舜安颜打得很惨,他一路扶灵归来,文武大臣都看在眼里,他是国舅府最器重的子孙,只怕佟大人往后……罢了,我不该说那些话。”
胤禛却道:“说也无妨,其实皇额娘没了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大不如前了,我毕竟只是皇额娘的养子,对他们来说并不可靠。反正我也从来没倚靠过他们,往后大不了不往来,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毓溪道:“可你总不能独来独往,额娘也常劝你不是?”
胤禛点头,“话虽如此,但你知道吗,额娘在宫里三十年是如何过来的?额娘从不与外臣结交,也不与其他妃嫔抱团,一心一意只伺候太祖母伺候皇祖母,一心一意地支持着皇阿玛。现在想来,即便额娘是发自内心地做着这些事,也真真是天赐的智慧。额娘一直对我说,这江山是皇阿玛一个人的,我现在更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毓溪,不是我不愿仰仗你们家,或看不起你们家不足以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而是我想像额娘一样,不依靠任何势力,才不会有后顾之忧。你明白吗?”
毓溪听得半知半解,但见丈夫眼底张扬的生气,闪耀着近些日子久违的光芒,她喜欢看到这样的胤禛,忙含笑点头:“只要你心里有主意,我什么都好。”
天气渐渐凉爽,是年中秋,因皇帝太后皆在承德,宫内凑活着对付了节日,到八月下旬皇帝已经侍奉太后从承德启程南下,太子与后宫妃嫔也都准备妥当,等圣驾途径京城后,就立刻随驾同行。
岚琪和玄烨阔别数月,两处汇合时,见彼此气色都好,才安心。一道踏上南下的路,不出两天,岚琪就被叫到御辇中相伴,两人得以独处,玄烨乐呵呵地比划着告诉她:“温宪的肚子大起来了,母子平安,你放心。”
玄烨的比划必然很夸张,岚琪笑他:“这么大就该生了,皇上尽哄人,总之不等孩子顺利分娩,臣妾可不能安心。”
皇帝便哄她:“你若愿意,朕就把你送去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