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走出书房,门外潮湿冰冷的空气让他很不舒服,不愿回头再与妻子说话,也无别处可去,唯有像说的那样,往张格格的屋子走。实则今晚并没有说要来她身边,张格格难免有些惊讶,忙着伺候贝勒爷歇息,屋子里香香暖暖,倒是让胤禩觉得心里安逸不少。
张氏端茶送水,轻声怯然问贝勒爷饿不饿,见他没有要用膳的意思,就安静地退到一旁,收拾几件搁在案头的女红,不再纠缠他。满屋子安宁气息,胤禩心中便想,也许女人家就该这样安逸闲适地过日子才好,不该在那些事上费心,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是他把妻子卷入那些是非,勾起她的野心,到如今已经收不回来了。
“福晋这几日,可有找你说过话?”胤禩问。
“每日都会见面说几句,但没什么特别的。”张格格应道,“就是前日请大夫,重新换了坐胎的药,再有今天问了大福晋的生辰。”
胤禩颔首,问她药吃得可好,张格格低垂眼帘道:“不再吃那些避孕得药,妾身身子好多了,那东西逆天而行,其实身上一直都不自在。”
“不管有没有孩子,别拿身子性命折腾,咱们随遇而安就好。”胤禩道。
两人说些家常的话,张格格从不问外头的事,也不会说什么防备十四阿哥的话,就是被大阿哥和惠妃吓唬过,也绝不提起那些事,她是个简单的妇人,过的亦是简单的日子。对于胤禩这个每日周旋在复杂朝务中的人来说,听她讲今天厨子做菜少放了盐,都比听妻子无休止地缠着那些争斗倾轧的事来问他,要舒心的多。
从前他觉得,能和妻子互相体贴了解,在妻子面前可以卸下人前的坚强,不用再强撑着体面,妻子是上天赐给他的瑰宝。可如今才明白,所谓的家,是安心之处,张格格的屋子里,能让他舒心歇一觉,可是在妻子身边,却永远只能为了那些事烦恼。
自然,那不是妻子的错,是他从前要的和如今要的不一样了,是他的错。
“贝勒爷。”张格格捧着手里的东西,红着脸温柔地问他,“这是新做的荷包,您日常戴的那个都旧了,要不要换个新的?”
胤禩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了。
然此刻,八福晋刚刚回到自己的卧房,底下侍女来回话,说贝勒爷去了张格格房里,她轻轻哦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既然如今贝勒爷愿意在别人身上留心,府里是该添几个新人了。”
侍女们默默不语,光福晋那直愣愣死了一半的眼神,就唬得人再也不敢多嘴。
几日后,皇帝离京谒陵,岚琪则在那晚就让梁总管转达,说胤禵的小儿子出生不久,她要留在宫里照顾小孙子,皇帝也没有强求,反正去不了几天就回来,便知带了七阿哥和十三哥。结果出去一走动,心就活泛了,谒陵归来后不急着回宫,把留在京城的儿子都叫了出去,要在京畿周边晃一圈才回来。
钮祜禄家里,阿灵阿也被皇帝叫走了,岚瑛闲着也是闲着,就进宫陪姐姐说话。永和宫虽有人来为她引路,岚瑛还是步行进门,路上遇见去宁寿宫请安的太子妃,她侍立一旁恭恭敬敬地说话,待到永和宫与姐姐提起来,岚琪笑道:“那日皇上与我说,叫你时常进来陪我解闷,我说怕你言行不当平添事端,恐怕叫人觉得咱们乌雅家如今也高人一等自命不凡。皇上却说,你最最稳重,绝不会添这些麻烦。”
岚瑛笑道:“皇室里,不就最讲究尊卑,我一个大臣的妻子,进了宫有什么可张扬的?”
环春在一旁笑道:“偏偏不是人人都像您这样的,宫里闹得笑话还少吗?”
此时有小丫头来请环春去看看小厨房炉火上炖的汤,岚瑛见她出去了,索性到门前去,嘱咐别让人随便进来,随后把窗也关了,凑在岚琪身边道:“有件事儿要和姐姐商量。”
岚琪撂下手里内务府送来的单子,正经道:“什么事这么神秘,阿灵阿又犯毛病了?”
岚瑛笑道:“他哪儿敢,如今头发都白了好多了,我跟他说了,想指望我给他养老,就老实点。”
岚琪睨她一眼:“就是你母老虎似的,外头人才传我们乌雅家的女人厉害,我这个德妃娘娘也厉害。”
妹妹不以为意,嘿嘿笑过后,就正经说:“是阿灵阿托我来问的,姐姐……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外头的风声,您总会听到些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