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一切是皇帝秘密行事,胤禩此刻闯进去,就是公然和皇帝挑衅,那些随从的侍卫很快就会让皇帝知道此刻发生的事,他现在走进去,之后就该思量如何去面对父亲了。
“八贝勒,您……”
九阿哥的人话未说话,就见八贝勒迅速往纳兰家墓走去,他们立刻跟上,可胤禩却挥手道:“你们退下,不要再给九阿哥添麻烦,你们都散了吧,回去的路我认得。”
“可是!”
容不得什么可是,胤禩强硬地留下了他们,只身往里走,昔日辉煌的纳兰家族,如今却连打扫家墓的人都没有。他一步步走进去,在遍地的落叶尘埃中看到大家族的颓败,每一座坟墓,都仿佛泣诉着家门的不幸,远处几个人把守着,却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
那边见有人过来,立刻凶狠地上前阻拦,可走近了看到是八贝勒,都面面相觑愣住了,他们不能对皇子动武,只能以皇帝的命令相劝:“八贝勒,您回去吧。”
“我额娘是否在里面,她来做什么,这是纳兰家的坟墓,和她什么关系?”胤禩一步步说,一步步朝里头逼近,那几个侍卫想要阻拦,胤禩威吓道,“是要和我动手吗?见了血才算完吗?之后我自然到皇上面前领罪,与你们不相干。”
几个侍卫势要阻拦,但八阿哥直往里冲,他们不敢下重手,眼睁睁看着八阿哥冲了进去,里面几个也上前来劝,但这时胤禩已经看到母亲在里面,他大声喊:“额娘!额娘!”
觉禅氏跪坐在容若的坟边,用清水冲刷了尘埃落叶,正用手巾一点点擦拭他的墓碑,外头突然一阵躁动,她听见八阿哥的呼声,另有一个侍卫跑来说:“良妃娘娘,八阿哥来了。”
“别让他在这里吵吵嚷嚷。”觉禅氏冷漠地应着。
“是、可是……”侍卫结巴了一下,好像有话说不出口,而他退出去没多久,又有人来了,觉禅氏回头看,胤禩喘着粗气站在了眼前。
“纳兰性德?”胤禩看到墓碑上的名字,眉头紧蹙,他除了知道纳兰容若是明珠早故的长子外,再者就是知道,他和六阿哥胤祚死在同一年同一月。
“你来做什么呢?”良妃清理好了容若的坟墓,从食盒里将祭品一一供上,但东西十分简单,清酒一壶,玉瓷杯一对,再无其他。她点燃了香束祭告天地神灵,弯腰要请入香炉时,胤禩从边上窜过来,伸手要拦住她,口中问:“纳兰容若到底是……”
可母亲残酷的目光,吓得胤禩不仅没有把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更是后退了几步,这一辈子,纵然母亲对他始终不像母子,纵然幼年时见过她无数冷漠的神情,却是第一次被嫌恶的瞪着,她好像狠毒了自己的存在,巴不得他立刻从眼前消失。
觉禅氏安然上了香,跪坐在蒲团之上,斟了两杯酒,这一对杯子中,原来有一半是给她的,虽然纳兰容若的坟墓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可她完全无视了容若发妻卢氏的存在,静静地饮下杯中酒,伸手摸摸抚过容若的名字,几十年过去了,容若的名字已经淡了,她想了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去染红容若的名字。
“额娘!”胤禩突然绝望地喊了一声,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那些传言是真的,母亲的确与人私通了,纳兰容若就是她的心上人,可他无法想象一个死了几十年的人,还能让母亲这样痴情对待,还能在如今掀起这么大的波澜,他跪在了母亲的身边,拽上过她指尖染血的手,声嘶力竭地说,“你是皇阿玛的女人啊,额娘,你醒一醒。”
“滚开。”觉禅氏推开了他,眼中满是憎恨,终于仔细看她的儿子,却仿佛是恨透了般质问,“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让他看到你,为什么还要证明一次,我没有为他守住清白?你怕什么,你怕你是他的儿子吗?笑话……”
胤禩粗重地喘息着,此刻天色已亮,风雪没有刚才那般狰狞,但雪粒子还夹杂在风中,星星点点扑在他脸上,冰凉的雪水融化后顺着脸颊滑落,那一阵阵寒意只往心里钻,才让他得以片刻清醒。
是啊,他为什么要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