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宇文晔之前预估的,对于千城公主突然传来的书信,宇文渊做出的反应并不大,毕竟现在,他大事未成,大兴城内的瘟疫也还没有完全绝清,加上之后,太原方面又传来“消息”,说之前的瘟疫只是一个误会,宇文呈也只是偶感风寒,被误诊为了瘟疫,这才让宇文渊对太原的情况暂时放下心来。
不过,商如意隐隐感到,对于他们背后耍的手段,宇文渊并非一无所知。
因为宇文渊派人前往太原传信,让宇文呈固守太原城,一旦出现了敌情要立刻关闭城门,等待大兴城方面的回应的同时,也让传信的人申斥了黄公翼。
在这件事上,他们对黄公翼深感歉意。
但到底,这件事还是这么定了下来,之后的两三天,长乐坊的病患也相继痊愈,开始一批一批的放了出去,最后,坊内已经只留下最后两百余人。
其中多数,都是苏卿兰亲自照顾的那一批病情最重的老人。
若是在其他时候,这样的一批老人家是很难熬过这种疫病,但这一次,却如同奇迹般的全都活了下来,于是,到了第五天,长乐坊奉上了最后一份名册,要将这些人放出长乐坊时,整个大兴城的百姓都为之振奋了一番。
很快,便到了当天下午。
剩下的所有病患都聚集到了入口处,远远看去只见人头攒动,数不清的眼睛里闪烁着期盼的目光,甚至比头顶的太阳还更耀眼。而这些目光注视着的前方,也跟之前在明德门一般,摆放了一排长桌,太医署的所有医官几乎倾巢而出,都聚到了这里。
只要经过他们的诊断,确认痊愈的病患,就能彻底离开长乐坊了。
这一下,城中其他坊市内的百姓都围到了周围,纷纷伸长脖子看着这一幕,使得左右骁卫军不得不派出人马在周围巡逻岗哨,阻止百姓拥挤哄闹,惹出事来。
于是,在万千瞩目之下,长乐坊内的病患,一个一个的走了出来。
排在队伍最前列的,是个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的儿女早已经站在门口,伸长脖子望着里面,见到老父亲走出来,激动得眼眶顿时通红,却不敢出声,只看着他走到长桌的第一个人面前,慢慢坐下。
桌后坐着的,是吴患之。
看着这些老人家,吴患之的脸上也隐隐的浮着一丝歉疚,但这个时候多说无益,他只客客气气的让老人把手腕伸出来,认真的诊了一回脉之后,点头道:“老人家,你的病已经痊愈无误。”
那老人连连道谢,站起身来,又走到另几个医官面前,诊脉之后,都确认痊愈。
排在最后一个的,是苏卿兰。
她一大早便离开了长乐坊,回家特地收拾梳洗了一番,这个时候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衫,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比起之前在长乐坊内照顾病患时认真却有些狼狈的模样,这个样子的她,秀丽又端庄,虽不十分美丽,却也令人眼前一亮。
一看到那老人走过来,她便微笑道:“老爷子,请伸手。”
那老人立刻伸出手,苏卿兰认认真真的诊了脉之后,对那老人说道:“老人家,你身上的瘟疫已经完全痊愈了,但,你的脾胃还是有些弱。”
说完,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包药递给那老人,柔声道:“这些药,拿回去用水煎着喝了,只消半个月,就能好转。但日后,还得细细养着才好。”
那老人呆呆的望着苏卿兰,一时间失去了反应。
直到苏卿兰笑着将药包塞进了他手里,那老人才慢慢的拄着拐站站起身来,刚要转身离开,他的儿女也已经走过来扶着他时,那老人突然回身,对着苏卿兰就跪了下去:“多谢苏大夫,女菩萨!”
他的儿女一惊,但立刻也明白过来,都跟着跪了下去。
这倒是吓了苏卿兰一跳,急忙从桌后走出来,扶着他们几个站起身来,宽慰了两句,那一家人才千恩万谢的离开。
看到这一幕的百姓,都纷纷对这位年轻秀丽,尤其还是个女子的医官赞不绝口。
而在长街上,一辆缓缓驶来,停在街边的马车里,看到这一幕的商如意眼中也盈满了笑意。
她轻声道:“苏大夫可真是个好人。”
沉默半晌,身边一个低沉的声音轻轻应了一声:“恩。”
坐在她身边的,自然是宇文晔。
他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袍,衣角处绣着一簇佛肚竹,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不同于以往的俊美——因为这十几天劳心劳力的忙碌下来,他整个人比之前消瘦了一圈,这样一身衣裳穿在他身上,褪去了几分武将的英武,倒平添了几分清雅飘逸来。
可是,那双冷峻的眼睛里,目光却比之前更加沉稳,而隐藏在深邃眼瞳中的锋芒,也更加锐利了几分。
只是在看到苏卿兰的时候,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
他道:“你之前说的,裴行远跟她——”
“恩。”
商如意点点头,又遗憾的叹息了一声:“但看样子,是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