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这里原本是官员办公的地方,平日里陈设并不华丽,却自有一股威严感,但现在,嬉笑声和鼓乐声将这里的威严一扫而空,坐在主座上的人还不停的大笑着,吆喝着——
“喝,继续喝,歌舞也继续!”
此人,便是察次。
他大概三十来岁,下半张脸几乎被浓密的胡须遮掩住,只露出一双深凹的眼睛,和通红的酒糟鼻。大概是沉迷酒色的关系,那双眼睛也被酒精浸泡得通红,眼底沉着乌青,整个人就是一副纵欲过度,又醉生梦死的样子。
本来,身在西突厥,哪怕身份再高贵,能享受的也只有普通的牛羊肉和烈酒,可一进入中原,而且是来到这个太行粮道的杞县,他第一次知道了中原的酒菜如此丰盛,歌舞如此精彩,更知道了,人生还能如此享乐,便一发不可收拾,每晚都在县衙大摆宴席,欣赏歌舞,不到天明不罢休。
不过,不管他怎么喝酒,怎么戏乐,有两样东西,却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
其一,便是他始终用左手抚着的,腰间的那只鸟笼。
那鸟笼只比手掌略宽大些,而且是用格外细脆的木条拼接而成,虽然看上去牢固,但只要轻轻一捏,甚至,哪怕他不慎跌倒,都能立刻压碎这个鸟笼。
而里面那只不过鸡蛋大小的赤羽小鸟,就会立刻飞窜出去。
其二,便是站在他身侧的两个武士。
他带来杞县的有十二名武士,两个人当值,其余的就去休息,每两个时辰轮一次班,只为护他周全。
这两个人身材高大,一左一右就像是一座屏风似得守护在他的周围,面无表情,右手也扶着腰间的刀柄,神情戒备,哪怕对着眼前美貌舞姬们的妖娆舞姿也视若无睹。
看着这么两尊“煞神”,堂上陪酒的这些人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一口。
而察次一声令下,他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这些人都是杞县的一些名流绅士,因为太原失陷,杞县也沦为西突厥的统治地盘,这些人只能前来奉承这位西突厥特使,以保自己的家产和性命。所以,他一开口,众人都纷纷举杯喝了起来,而大堂中央,几个舞姬也再次在丝竹之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娇媚的身姿在众人眼前,舞出了一片妖娆的风情。
察次举起酒杯,将里面的美酒一饮而尽,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醉了。
等放下酒杯,再看着眼前那些妖娆的身影,酒气上涌,突然感到有些厌烦,皱着眉头道:“你们舞的都是什么?下去下去!”
那些舞姬不知哪里惹到他,更不敢怠慢,急忙停下,纷纷退了出去。
周围的陪酒客们也都小心的看着他。
那察次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大半杯,然后一抹胡子,道:“中原的女人,跳舞还是太软了,不及我们草原女子跳起舞来,够劲!”
众人哪里敢反驳,纷纷勉强赔笑附和——
“是啊是啊。”
“特使大人说得对。”
“还是特使大人懂得欣赏女子之美。草原女子之舞,的确是更矫健有力。”
而听着他们的阿谀奉承,那察次又是一阵烦闷,“啪”的一声将酒杯掼到地上,顿时酒水飞溅,他大着舌头说道:“赶紧,给我上好看的舞,否则,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众人顿时吓坏了。
他们原本也只准备了这些歌舞,平日里都哄得察次开开心心的,哪里知道他今天突然一反常态;而仓促之间,哪里又找得到草原女子来给他献舞?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大堂一侧的屏风后面,响起了一阵击鼓声。
鼓声隆隆,虽然在刚刚的丝竹之音中,只做伴奏而已,隐隐有些混音罢了,但这个时候,其余的乐器都停了,只有鼓声响起,那种雄浑之气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大堂,将所有人都笼罩了起来。
众人不由得呼吸一窒。
察次也皱起眉头:“嗯?”
他一蹙眉,他身边的两个武士顿时警惕起来,眉头皱起,目光灼灼的看向四周。
就在这时,一个纤纤丽影出现在大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看了过去——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美貌舞姬,眉如远黛,眸若灿星,虽淡施脂粉,但樱桃小口被口脂染得格外的鲜红,娇艳欲滴;她身穿一袭雪白的长裙,纤尘不染,如同雪堆云朵一般,唯有紧束的腰带与樱唇一般是鲜艳的胭脂红,将她的盈盈一握的纤腰勾勒得格外动人,整个人在素雅中又透着浓艳,美得令人窒息。
察次一下子睁大了双眼,通红的眼睛里满满映着那窈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