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宇文愆!
商如意愣了一下,几乎是本能的就往后退了一步,甚至想要转身离开。
但立刻,理智就压过了这一瞬间的本能和不安,她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仅是她的大伯,更是大盛王朝的太子殿下,不论他们两边处在何等对立的环境下,她也绝对不能够将心里的那一点戒备和敌意摆在脸上,更不能露出丝毫的痕迹。
于是,商如意立刻站定,恭恭敬敬的对着眼前这位太子殿下行了个礼:“拜见太子。”
宇文愆脸上的微笑一僵。
下一刻,他仍然堆起一脸的笑容,慢慢的站起身来对着商如意道:“希望我没有打扰弟妹吟诗的雅兴。”
商如意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刚刚那句——如果算得上诗的话,其实不知从何而来,说起来,似乎只是吟唱满园的春景和人在面对这样生机勃勃的春光的时候的愉悦心情,可她却莫名的觉得,好像这句诗不应该让一个男子听见,更不应该让宇文愆听见。
而他这样明白的说出来,也让商如意有些说不出的难堪。
于是只能截断这个话题,淡淡说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商如意喃喃道:“大哥这话有理。看来,我得再让人下去查一查才行。”
听见他这么说,商如意有些尴尬。
宇文愆又看向她:“弟妹的意思是,我应该找个机会,让舅父上战场?”
商如意的脚步顿时停下。
她刚刚就觉得,宇文愆说“不见也好”的话,不仅一点都不场面,甚至有些——异样的亲近感,因为只有亲近的人,才能不用说场面话,而商如意自然不敢,更不可能与他亲近,所以那话只当他口误。
而她的谨慎,就有些好笑了。
“……”
“说不定有些人就只冲着这样的好处,也愿意来凑个上学的人头呢?”
“……?”
姜克生部下还有当初宇文渊给她的几百人,正可以办这件事。
商如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他,而宇文愆却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还微笑着继续说道:“他老人家,过去是上惯了战场的,这两年打了几场大仗,却都没有给他领兵的机会,如今还让他在长安城内统计户籍,他干得怨气冲天的。”
宇文愆笑道:“这世上的所有东西,来得太容易的,都不被人珍惜。”
这一回,商如意是说不出话来了。
是了,她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可能。
可宇文愆说到这里,也没有再说下去,似乎真的是在等她开口。
“如今,城中的许多百姓知道这件事,都颂扬秦王妃是个活菩萨。”
宇文愆道:“弟妹自己修建的学堂,要招收的学生暂且不说,单说你在城中各处私塾学堂中全费自助那些女学生们,这一点,恐怕就欠考虑了?”
商如意看向他仿佛把温柔刻在了骨子里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大哥。”
商如意只尴尬的笑道:“我倒也不是什么活菩萨,只是——”
“……”
“……”
商如意在自己心里尴尬了一番,但面上还是平静的笑容,说道:“原来刚刚郡公也进宫了,早知道,我应该来相见才是。”
商如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原本自己是全副精神的应付着他,更是提防着他,可这个时候,全副精神都放到了疑惑上,甚至身子也倾向了宇文愆的方向,认真的问道:“大哥何出此言呢?”
宇文愆没想到她会知道这样的事情,而且也预先做了准备,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甚至,笑意中的欣赏之意也更深了,点了点头,但紧跟着又道:“不过,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弟妹你可有设想。”
宇文愆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她是交给姜克生去办的,虽然也事先交代了不必过分招摇,可必要时也得露出秦王妃的身份,免得下面的人因为贪财又心无畏惧,生出一些闲事来。
商如意闻言,诧异的看向他:“为什么?”
“……”
宇文愆道:“比如,学堂的管事就能伪造入学学生的数目,来冒领银钱。”
“……”
宇文愆摇头,温柔的说道:“弟妹并非粗心,只是因为你把人都看得太好了,但这是好事,因为只有自己心善的人,才会用这样的善意去看待别的人,对待别的人。”
这,就真的是亲近,而且是比他和他舅父之间还更亲近的亲近了。
“……”
其实在看到宇文愆的一瞬间,她就已经知晓,刚刚走出千步廊的那个熟悉的背影是神武郡公董必正,也就是宇文愆的舅父,自己似是无意中撞破了他二人的相见,所以面对宇文愆,她谨言慎行,不多说一句,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提起。
幸好宇文愆似乎也终于回过神来,自己不应该跟她说这些,更说得这么多,甚至还真心的向她问计,看着商如意尴尬的样子,他也只笑了笑,然后道:“说起长安这边的房舍田产,弟妹买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毕竟是秦王妃的产业,下面的人还是得如实上报的。”
“……”
于是,她也坦然的走到了宇文愆的对面,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靠椅上坐了下来。
宇文愆笑道:“倒也不是我耳聪目明,而是那学堂修建完毕之后,招揽的学生以女子居多,在长安城内也引起了不小的议论。我还听说,弟妹不仅自己修了学堂,招揽学生减免了不少学费,还在城中各处私塾学堂内施了恩典,为一些贫苦的女学生交了学费。”
商如意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即便这件事似乎也不好他们两个人谈论的,可再看宇文愆的样子,竟然是真的打算跟自己“聊一聊”,不过自己置房建学堂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用的也都是宇文渊之前赏赐自己的钱,于情于理都不归太子管的。
商如意看向他:“还有?”
“至于这件事,其实,弟妹只用在帮人的办法上改一改,就能杜绝很多麻烦。”
商如意哪里能接这个话?
其实直到现在,她和宇文晔都猜不出,对于虞明月所来自的那个地方,和她所知晓的那些事情,她告诉了宇文愆多少,宇文愆又知晓了多少;但有一点很清楚,他应该是在虞明月告知了某些未来,知道自己将会走上什么样的路之后,不愿坐以待毙,因而放弃了多年修行,重新回到宇文家,继承了眼前的一切。
“是,我小时候曾经听父亲说过军中会有这样的陋习,不过这一点大哥可以放心,我帮扶的这些学生,都让姜克生去探查清楚了他们家中的情况的,并没有冒领的人头。”
商如意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