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悔恨和不甘的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而在泪眼朦胧中,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一直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看向她。
模糊的视线中,唯一清晰的,是宇文晔眼中的怜悯。
就算他对这位金枝玉叶的长公主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但他说将她当成妹妹的话,却并不是虚言;而看到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娇憨可人的小公主站在朝堂上,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却被所有人背弃,那种慌乱,更绝望的感觉,此刻仿佛也透过她痛苦的眼神,浸到了他的心里。
他很少在家中体会过手足亲情,倒是在等级森严的皇宫中体会到了,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跟在自己身后,哥哥哥哥的叫着,虽然没能温柔他的心,却的确,温柔了他的童年岁月。
只是,有些事情,注定只能留在那段岁月。
宇文晔看着楚若胭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你带着陛下,回去吧。”
“……”
“我会派人严加看守大岩寺,保护太后的安全。”
“……”
“所有的事,等这件事了解之后,再说——”
说完,他挥了挥手。
原本还在一旁的两个内侍立刻走上前来,也包括那位脸色苍白,早已经失去了反应的曹公公,他们虽然吓坏了,但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该承担什么责任,便要护着小皇帝和长公主离开太极殿。
可是,楚若胭却一动不动。
她望着宇文晔,突然道:“二哥,你,你会来看我吗?”
宇文晔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楚若胭却一笑,好像对一切都释然了似得,轻声道:“你不来也没关系。”
“……”
“你不来,我就不等啦。”
“……”
宇文晔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想了想,道:“我会来。”
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商如意,却见她默默的将脸偏向一边,似是不忍看,更像是不愿听。
而听到他的回答,楚若胭并没有欣喜,也没有失望,只是仍旧含着泪对着宇文晔微笑着,闪烁的泪光让她的笑意更添了几分破碎感。
她道:“好,我会等你。”
说完便低下头,怀里护着那早已经说不出话来的楚成斐,一步一步,艰难的离开了太极殿。
至此,这件事,暂落。
宇文晔慢慢的回过头来,面对大殿上的众人——若是在平时,看到身为长公主的楚若胭对着他表现出这样的情意,肯定会引起一些波澜,更甚者,也许还会引出一些事端,但此刻,众人面对这一幕,也许有惊讶,有意外,却已经引不起任何波澜了。
当皇族的权力快要被更替的时候,连那位金枝玉叶的长公主,她的婚嫁都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权力的世界,就是这么冰冷残酷。
而宇文渊也默默目睹了这个场景,再对上儿子情绪复杂的眼神时,他的眼神也更深沉了几分;不过,他并没有太陷入这种思绪,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立刻转过身去,当他再度看向朝堂上的诸位大臣时,身上散发的气魄和众人应对的态度,已经完全不同了。
所有人,几乎都在他面前,敛起的声色。
宇文渊则沉声道:“诸位,此番灾祸非同寻常,实王朝危急存亡之刻,还望诸位严守本分,共克时艰。等到此番事毕——”
众人看着他,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很明显,宇文渊口中的“事”,不止是指眼前面临的瘟疫,更是指和这场疫情捆绑起来的——皇帝逊位,丞相登基,只要瘟疫事毕,皇帝就能顺理成章的逊位,他就能名正言顺的登基。
到那个时候——
就在众人都屏息凝视时,宇文渊沉沉道:“诸位,都各有封赏。”
一听这话,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是!”
“多谢大丞相。”
“我等一定唯大丞相马首是瞻。”
说这些话的人,有些是早就与国公府暗中通气,有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联系;有的则是识时务,知晓势比人强的道理,不如顺势而为;也有些,是真的不满于大业王朝这些年来造成了天下大乱,更不满楚成斐这个小皇帝的无能,寄希望与新的当政者能为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而纪泓,就是最后一种。
但,他也跟前面几种人完全不同,虽然事成,却没有欣喜,只有苦涩情绪涌上心头,眼看着周围众人的欢欣鼓舞,他反倒更难受了一些,默默的转身,便要往大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