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四个人聚到了沈府。
商如意这些天一直没抽出空来看望沈世言,趁着这个机会问候了舅父舅母,果然如之前沈无峥所说,沈世言虽然受了些伤,但精神不错,养了这几天后人更是好了不少。
于氏也是欢天喜地的,见到他们来,恨不得立刻让厨房做出一桌的酒菜来招待。
最后,还是沈无峥道:“我们有事情要商量,父亲母亲,你们还是先回屋去休息吧,没有其他的事,就不要过来了。”
于氏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不能告诉我们吗?”
沈无峥含笑看了她一眼。
还是沈世言拉了妻子一把,道:“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要商量的事,你在这里杵着算什么?赶紧下去,让厨房多加两个菜。”
于氏一听觉得有道理,便跟他一道转身出去了。
几个人这才松了口气,裴行远大摇大摆的走进沈无峥的房间坐下——这个房间,连商如意都许多年没回来,更没进过,与其说是卧房,不如说是书房,除了墙角的一张床,中央的一张桌子和几张毯子,房间最多的便是书,三面墙壁的书柜散发出浓浓油墨纸香,只一走进来,便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可裴行远却抱怨道:“干嘛来你家啊?去国公府多好,都近。”
沈无峥没说话,只看了一旁的宇文晔一眼——他刚刚被从宫中叫出来,眉宇间拧出的悬针纹直到现在还没化开,听见这话,便沉声道:“慧姨在家里,我们几个若回去,她一定会看到的。”
“看到又如何?”
裴行远眨眨眼睛:“我们不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吗?”
沈无峥道:“可是,以我们几个人的脑子,会明知道那个慧姨是那边的人,还在今天这个时候聚在一起,让她看到吗?”
“呃?”
裴行远顿时傻了,眨眨眼睛再想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也对……”
商如意在旁边掩口轻笑。
裴行远自觉丢脸,立刻咳嗽了两声,又掩饰的说道:“可你这个房间,我一进来就觉得手心要挨尺子!”
沈无峥道:“在我们那里,只有不用功和笨的,才挨打。”
“你——”
裴行远要跟他急,却又反驳不了,只能气鼓鼓的坐着不理他。
商如意笑道:“裴公子,还是先说正事吧。你刚刚在长乐坊跟我说,事情快成了,但还没到十分,是什么意思?”
裴行远这才转过头来,轻蔑的看了一眼抿着嘴含笑的沈无峥和宇文晔,轻哼了一声,说道:“那个金大吉,答应今晚带我去他们的库房取药了。”
“……!”
一听这话,在座的三个人都惊喜的睁大了双眼。
但,却没有人立刻说话。
沉默了半晌,还是宇文晔道:“他之前一直拖延不肯答应,今天就这么爽快了?”
裴行远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咂摸着味道才又说道:“今天,我送汤药的时间比平时更晚,汤药也比往日的要淡许多,长乐坊的人果然闹起来了,而且,正好就被他们看见了。”
“……”
“这样一来,他也就不能不信,我这边的药快用尽了。”
“……”
“所以,我今天再找到他,他终于答应我,把他手上的药材卖给我一些。”
宇文晔和沈无峥对视了一眼,沈无峥想了想,才又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刚刚说的没到十分,又是什么意思?”
裴行远道:“他提了两个条件,一个就是加价。他要一千两。”
说完,他不等另外三个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立刻就说道:“我先说,我已经答应下来,可我这里还有五百两的缺口,你们必须得给我填上。”
明明是一件烦恼的事,可听他这么一说,几个人却都忍不住抿了抿嘴。
沈无峥平静的说道:“我这里是拿不出多少的。”
众人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跟裴家虽然被流放,但因为是个大家族,所以家底还在情况不同,沈家门户不大,田产又都在东都,夫妇二人被流放这些日子,沈无峥也跟着前往岭南,所以回到大兴城后,许多事情都要从头开始,他的确拿不出太多的银两。
宇文晔想了想,道:“我这边能从官中动的,最多二百两,再多,恐怕就会惊动慧姨。”
虽然他们出身世家名门,其实生活并不像普通老百姓想得那么穷奢极欲,尤其在宇文家,宇文渊对几个儿子的管教相对而言十分严格,不允许他们生活奢靡,花费就算不紧,但也都要从官中的账上过,一旦发现享乐的花销太多,他立刻就会制止。
而这一次,就算宇文晔能挪用一些钱,也还是那个问题——
他们的确要让对方知道,但,做戏做全套,就算他们要让对方看出这是个圈套,这个圈套也不能太明显,毕竟,以对方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四个人中没有一个是笨人,不可能做出这么浅显的圈套。
所以,他们既要让对方知道他们在筹钱,又不能让对方知道,他们故意让对方知道他们在筹钱。
一时间,三个男人都有些一筹莫展。
这时,商如意看了看他们,轻声道:“我这里,能出这个钱。”
“……!?”
顿时,三双眼睛都看向了她。
宇文晔道:“你,还有钱?”
商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之前出嫁的时候,沈世言夫妇为她准备的嫁妆就十分丰厚,而除此之外,连宇文渊下的聘礼,沈氏夫妇都全部交给了她,未留下一分一毫。所以,她的手中其实握着一大笔钱,也才敢在前些日子让图舍儿和姜克生他们出潼关去买药,还买了这么大批的药。
商如意对着宇文晔道:“我想,痕迹还是要留一点,你回家,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便罢,剩下的,我这边能补足。”